白山瀚水

爱眼护眼,从我做起。

王杰希和大澡堂。

王杰希搬了一个小马扎儿在房门口儿剥花生,看见他老爹套着一件儿挺新的白色褂子从胡同里头晃悠出来,脸上脖颈上一片潮乎乎的红色,精神焕发。

他掐指一算又是星期六,他爸在礼拜天休息之前总会洗个澡放松一下。胡同紧里头有个澡堂子,李叔家开的,叫个“正红澡堂”。

那时候还不像后来家家都有个热水器,想啥时候洗啥时候洗。一片儿的住户都指望着澡堂子舒坦,在那热气腾腾的房子里头见了面儿,笑两句,才真让人觉得快活上天了。

王杰希也想去,或者说这么大的男孩儿都想去。不大一块儿瓷砖房里,二十五六个好汉大声喊话、吹着那些令人神往的牛皮,热气呼呼地往脸上招呼。据对门儿林家那个学术气很重的哥哥说,眼镜儿一摘,在里面嘛都看不见,就恍恍惚惚一片肉体,大光膀子撞来撞去,总之是气势汹汹,一派神鬼世界。

隔壁方家的小子拉着他去蹲过,不知道怎么摸到澡堂子后院儿去,趴在小窗户上头听里面动静。拉三轮的李老头说那天拉了个金毛的老外,三月里居然穿短裤,长的倒挺白净,腿上金毛那——么长。

接下来的话题渐渐深入到另一个领域,在机车厂干活的赵叔说单位来了个女娃娃,在办公室做文员,脸蛋如何像个小苹果,俩大麻花辫如何结实、如何乌黑油亮,喜欢穿梅花儿纹样的红袄,笑起来可爱,腰身也……

在军队当伙夫的冯大哥立马打断他,大声说起文工团的姑娘来,大约看过一次演出,给姑娘们送了饭,总之她们看你一眼神儿都飘香味儿,小腰儿软的像嫩竹篾,脖子跟乾隆帝的长颈白瓷瓶儿似的。

大家立刻哄笑他,说改明儿带一个回来享享福啊,别光过嘴瘾!王杰希立刻转头去看方士谦,俩人一对眼神,眉毛眼睛里都有点儿振奋。忍不住去想白瓷瓶儿的颈子、油黑的麻花辫儿、笑起来甜……甜是怎么个甜法儿?糖葫芦?果脯儿?或者总要像方士谦的姐姐那样罢,最爱买点儿梨膏充了水喝,笑起来白牙水灵灵的,甜水儿的味儿。

不过嫩竹篾一样的腰,到底是个什么,实在难以捉摸,王杰希回想夏天家里铺的竹凉席,他最喜欢慢慢摸它的纹路,凉丝丝的,滑溜溜的,许是这样罢?

方士谦的老爹在人群中间起小伙子们的哄,方士谦把这谈论姑娘的一概归结为快活,痛骂他老爹在这儿赛神仙,居然勒令他在家背书!!王杰希他爸倒是安静,和对面门儿的林叔在角落里聊天,他们拎着一条长毛巾,低头窃窃私语,王杰希听不清,就果断换了一扇窗户趴着去听。

林家叔叔是个老师,王杰希父亲在工厂做文员,但他舅舅是在机关里头工作的。俩人模模糊糊聊了一些什么改革、什么政策,还说什么进修,铁饭碗之类的话。王杰希听的迷迷糊糊,真信了林杰“神鬼世界”的说法,这澡堂可怕的紧,轻浮浪荡的、神秘严肃的都流传。这些东西与他隔着一堵泥墙,他耳朵贴在墙上,林、王讲话的声音像是阵闷雷咚咚咚咚地在耳膜上滚动。

他离那个叫“正红”的神秘向往很近。

突然方士谦抓起他就要跑,原来是林王方三家的父亲都换衣服要回去了。俩人悄默声儿地一溜烟儿跑回家,该背书的装作背书,该剥花生的继续剥花生。

王杰希他爸哼着小曲儿溜达到门口,从王杰希面前的篮子里捏了两颗花生扔进嘴里。

“回来啦?”他妈在屋里头问。

“回来了,”他爸回答,“说起来,今天老方还问我杰希是不是夏天就要十八了。”

“明年呢,他问这干嘛?”

“嗨,他家儿子不是比杰希大半岁多吗?下半年就十八了,最近一直吵着要去澡堂子玩,他老子压着才没闹疯了,来问我杰希是不是也这样。”

“我说杰希比你家的小,是不是又记错了。”他爸又捡俩花生,拍拍他的背,“杰希啊你现在个头也不小了,再忍忍啊,等你成年,爸爸就带你去李叔家的澡堂见识见识啊。”

王杰希继续面不改色地剥他老爹爱吃的花生,内心警钟大作,他怎么忘了,方士谦比他还大快一年呢!那家伙炫耀起来停的下来吗!

他又掐指一算,这时候距离王杰希成年还有一年零四个月,澡堂子一下又离他很远。

有点太唯心了。

王杰希对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反省批评。



Fin.

胡扯创作 没有依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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